沈陽造幣廠給人們的印象是高墻大院,我從小就對里面的東西充滿了神秘感,只知道父母在里面上班,每到上下班的時候,廠里的職工就像電影院開場和散場一樣,蜂擁而出,魚貫而入,每個人都急匆匆的,有的胳膊下夾著點東西或者手里拎著飯盒,那時候只見這個情景,并不知道這些人進去到底每天都在干嘛。
自從我進了廠之后,才了解了里面的情況,原來在廠里還分廠機關科室與各個車間,各自分工不同,各行其職。我是在制模車間內的設計組,我們工作室在二層樓上,下面是制模的機加工組、熱處理組、雕刻組、以及制模組的一些設備。制模車間生產出的產品就是模具,供應下面工序的車間壓印幣章產品,制模車間的工序包括車、鉗、銑、刨、磨、熱,基本上涵蓋了金屬加工所有工藝,雖然不大,但也屬于一個金屬加工的麻雀了。
我從小就喜歡動手畫畫、做手工,什么東西到了我的手上,只要是還有缺陷和瑕疵,我都想將它修整一番,讓它更好一點,我小時候看家里的鬧鐘有時與收音機里的報時不準了,就拆開修理,越修毛病越大發,最后拆開發條,“嘩”的一下,整個發條跳了出來,結果就是裝不上了,沒辦法,家里就再買一個,可新買的鐘也將再次遭遇這個結果。自從進廠后,那些設備也引起我濃厚的興趣,每當我設計的產品進入下道工藝流程時,我都盡量跟著看,有時候真想躍躍欲試親自上手干一下,但不能違反設備的操作規程,只能是看。由于我每個工序都仔細看過,所以對各工序也有了深刻的了解,再回來搞設計和做浮雕時都可以盡量符合下道工序加工規律。比如對于雕刻、拋光和壓印都有什么影響因素都考慮到,我再設計的產品就很少有后邊工序返工現象。
許多工藝都有自身特點,有的甚至弄不好就會出事故。有一次我跟崔寶玉師傅壓一個直徑50mm模具,壓力不斷增加,當壓力達到320噸時,“啪”的一聲,模子炸開了幾塊向四面飛出,其中有一塊大拇指大小的鋼塊擊穿了旁邊兩道木板墻后,在地上飛速旋轉!還有的模具因圖案分布不均勻,怎么壓也不好,一面呲出邊了,另一面仍沒有壓足,老師傅只在壓不足的那面墊上一張紙,問題就解決了。幾十噸、幾百噸壓力下,一張紙都可以影響效果,多么神奇?
1989年夏天,我設計制作的建國四十周年20盎司金幣《開國大典》時,雕刻機雕了三天三夜,我就晩上跑到雕刻組陪著錢亮看著雕刻機的進度,每多雕好一部分我心里就非常舒服,一旦斷刀,馬上叫錢亮處理,就這樣,我陪著這個模具一點點完成。我覺得這是我的一個長處,多年后,我看到我設計的作品就像見到久別的孩子一樣,非常親切,在這期間,我也去跟隨其他同事做的比較重要的作品,對各位的風格有較清楚的認識。
在廠期間,我們設計制作的浮雕高度經常與技術科給的標準相悖,我們希望圖紋高一點立體感強,視覺效果好,但技術科考慮到壓印時圖案越低越好壓,成品率越高,就下達很低的圖案標準,我根據我的經驗,在圖紋處理上力求均勻,將高點放在四周,避開中心高點,就既可盡量將圖案做的立體感強一點,又不影響壓印成品率,做到兩全其美。(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