幣章上的“物勒工名”

本帖被仲雨執行加亮操作(2021-03-31)

       任何一件藝術品和工藝品都是出自于藝術家或能工巧匠之手。藝術家或工匠在自己的作品上留下名字既是對自己所做的東西的負責任，又是給后來的收藏鑒定者留下信息便于研究與評價。這是一種責任制，讓作者自己承擔褒貶，早在中國的秦朝就確定下來了，名曰“物勒工名制”。在許多國外的紀念章上也都留有作者的簽名，有的只是簡單的幾個字母，但卻留下了名字。

        一幅書畫、一尊雕塑、哪怕一個小小的玉器、一把茶壺，如果上面沒有藝術家或工匠的簽字，這件東西將價值銳減。人們會認為這是一件沒什么價值的東西，連作者本人都不敢或不屑留下自己的名字，再就是也許這件東西是仿品、贗品。正是由于這個緣故，很多藝術家或工匠都設計出自己獨特的漂亮簽名放在作品上面，成為藝術品或工藝品上的一個亮點。

        我來到沈陽造幣廠設計組以后，就提出能不能在我們的作品上標出作者名字，得到的回答是：紀念幣是由國家發行的東西，怎么能標上個人的名字呢？好，紀念幣上不能勒名，那我們自己開發的紀念章上呢？我在1980年開發的“壽星”紀念章，我就提出在空白處標上一個小小的簽名，但被車間主任否決了，我說這空白處加上個簽名的好處是在圖案上有一個對比，増加紀念章的美感。車間主任想了想，“那也不能寫你個人的名字，你就寫上‘中國造幣公司’幾個字吧。”于是我就用篆體字設計了一個印章放在正面左下方。因背面是采用我去請書法家王堃騁寫的“壽”字，我就提出在“壽”字旁標上書法家的名字或印章之類，廠方經過研究決定以“我們不能宣傳個人”為由而未能實現。結果紀念章的背面光禿禿一個“壽”字，實顯單調。

       時間到了1992年西班牙巴塞羅那奧運會后，有三名遼寧藉運動員獲得了金牌，遼寧省政府為獎勵他們，到我們廠加工六枚500克重的金牌作為紀念品贈送獲獎的運動員與他們的教練，這個任務廠里交給我來完成，我提出一個方案：將6枚黃金坯餅，一面壓上巴塞羅那奧運會會徽、吉祥物及“遼寧人民感謝您”“1992”等，背面由我按照運動員教練員的照片分別手雕出他們每個人的線描頭像來，讓他們得到的都是自己的像制成的個性化紀念牌，那多有意義？廠長說那太好了。同時我提出一個條件，既然是我手雕出來的，我就要求在頭像上面刻上我的作者簽名。這一要求廠長堅決不同意，那好吧，既然你不同意，我也只好不用費那個勁了。于是，做出的那六枚金牌正面是奧運會的會徽，背面是吉祥物科比，下書“遼寧人民感謝您”幾個字，六枚是一樣的。

       過了不久，廠里為了緊跟政治形勢，宣傳鄧小平南巡講話精神，廠長到設計組看到我墻上掛著的鄧小平頭像習作，就說趕緊用這個型做一枚鄧小平的紀念章，背面你想辦法配個什么圖。我琢磨既然是做的南巡講話的主題，那直接就引用一段南巡講話內容了。根據講話內容，提取核心精神的一句話就是“不改革開放……就是死路一條。”我就把這段話用黑體字安排在紀念章的背面。紀念章圖案有了，我又提出在這個章上該放我作者的名字了吧？廠長想了想說：“這樣吧，這個章加個收藏證書，把你的名字寫在收藏證書上吧。”于是，在中國現代造幣廠發行的幣章上才破天荒的勉強有了個“物勒工名”！

       1998年4月1日，我的同學顧黎韶在大連開發建了深業大廈，請我為前來剪彩的澳大利亞副總理蒂姆·費歇爾做一件禮品，我又提出幾年前未能實現的那個形式，顧非常高興，就按我說的辦。我從廠里買來一枚一盎司的金坯餅，4月1日上午拿著相機拍了前來參加剪彩儀式的那位副總理的像，趕緊找照像館加急沖洗，取出后，按照片勾出這位副總理的線描稿，又直接用帶來的錘子鏨子將他雕刻了出來。我隨行的另一個同學邵勝波是個英語教師，讓他看掛在空中的歡迎彩帶上那位副總理的全名，因風刮的彩帶扭曲，他把“TIM”看成了“JIM”，我就刻出了“JIM·FISHER”，刻好后給顧黎韶看，顧說是“TIM”不是“JIM” ，名字給人家搞錯了！那怎么行？趕緊找個金店想辦法改過來呀？到了金店，金店的師傅也沒辦法，我就說您這有砂紙嗎？快拿一張來。就就樣，我將刻字那面用大砂紙嘩嘩的磨起來，金店的師傅大喊等一下，我拿一個托盤來你再磨呀？我說來不及了，幾下子就把錯的字母磨掉了，回頭就往外走，金店師傅心痛的說，這幾下得磨去不少錢呢！   晚宴時，這枚個性化的金章送到了那位澳大利亞副總理費歇爾手中，他十分驚訝，贊不絕口，連連豎起大拇指，表示一定要永久帶在身上珍藏。這枚個性紀念章上理所當然地鐫刻上了我的名字。

       工廠不讓我們留名是所謂的“不宣傳個人，不突出個人”理念，多用“集體創作”，其實就是集體創作也是以某個人為主吧？正是因為不在工件上記錄作者，使后來王世宏先生編撰《中國當現代貴金屬幣賞析》時為查到每一個幣的作者名字費了很大功夫還是出現了很多差錯，當我見到他時向他說明書中有很多我做的作品寫到別人名下或寫成“集體創作”時，老先生鄭重的向我道歉。

       后來我在我做的人像作品上都加蓋上我的名字印記，好壞讓后人評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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